翡冷翠

【梅熊MF】【马其顿帝国继业者时代AU】The Echo of Findonor(苏萨之婚 · 四)

苏萨之婚


梅斯罗斯-Maedhros|Nelyafinwë|Maitimo:26岁

芬巩-Fingon|Findekáno|Findo:17岁

图尔巩-Turgon|Turukáno|Turvo:14岁

雅瑞希尔-Aredhel|Írissë:9岁

阿奈瑞-Anairë

费艾诺-Fëanor|Curufinwë

芬国昐-Fingolfin|Ñolofinwë


       埃克巴坦那的夏日清甜如歌,在水雾上飘荡的睡莲清香尚未散去之时便悄悄溜走,唯余池塘边回响着的轻柔琴声袅袅——黄金般丰盛又甘美的秋季已经到来。

 

       在克拉特拉斯护送士兵归乡离去后,亚历山大决定举行一次祭神仪式,以谢众神对他和他的士兵们的护佑。

       于是盛大的演出和竞技会如火如荼地筹备起来,四方的诗人、舞者、歌手、琴师………纷纷涌入埃克巴坦那,宴会的高歌和醇美的酒香不分昼夜地回荡在这座美丽的山地之城中。

 

       对于常年在波斯少年军军营中训练的芬巩来说,这是段难得的可以和家人尽情相聚的愉快时光——虽然军营中并未完全停止操练,但在全城愈来愈浓的欢纵热烈气氛中还是轻松了不少。

       美妙的希腊式戏剧、诗会和颂歌彻底迷倒了图尔巩,激烈的竞技会更是让雅瑞希尔尖叫欢笑连连,唯一有些可惜的就是梅斯罗斯和他的兄弟们依旧身负护卫重责,不能随意离开国王身侧。

 

 

       这一天和往常的庆典之日一样热闹,连空气中都透着芬芳,仿佛被醇酒和花海浸透。

 

       芬巩愉快地带着图尔巩和雅瑞希尔去看一场被期待已久的竞技会。

       他们来的不算晚,但是竞技场中早已人山人海、喧嚣非常:只因这场竞技会的参赛者们并非成年人,而是那些身上拥有一半马其顿血统和一半波斯血统的男孩们——这是被亚历山大所庇护、更是所寄望的一群少年,为此他甚至还亲自来到了竞技场观看比赛。

 

       芬巩眯起眼睛,抬头向最高处的王座位置看去,中间的紫白波斯王袍身影应该是国王,而梅斯罗斯那头标志性的红铜长发在一众近卫军官里依然醒目如火焰。

       即使估计对方也看不清自己,芬巩依然好心情地朝那个方向挥了挥手,然后注意力就彻底地投入到眼前已经开展地如火如荼的竞技中去。

 

       在他为竞技场上那些令人骄傲的男孩们又一个漂亮的搏击动作喝彩时,忽然发现身边的人群骚动了起来。

       芬巩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护住身边还沉浸在激烈比赛中的弟妹,似有所觉地猛然抬头,直视国王所在——王座上已经没有了亚历山大的身影,连同他身边的伙友们也消失了。

 

       出了什么事?甚至让这位马其顿国王连寄予厚望已久的祭神竞技会都中断观看、匆匆离去?

 

 

       因着亚历山大中途的突然退席,这场原本他预备亲手为优胜者授予桂冠的竞技会也只得草草收场。

       但此刻已经几乎无人关心比赛结果。

       众人面面相觑,而依旧留在竞技场的马其顿人脸色更是阴沉到可怕。

 

       敏锐地意识到一定发生了极其严重的事,芬巩当机立断带着图尔巩和雅瑞希尔马上离开,回到家中安顿好母亲和弟妹之后立刻赶回军营。

 

 

       令人心悸的未知很快就被打破了,却是一个晴天霹雳——

       ——赫菲斯提昂突患急病,在竞技比赛当天去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瞬间,芬巩彻底怔住了。

       因着梅斯罗斯的缘故,他一直知道作为帝国宰相的赫菲斯提昂,不仅是亚历山大心腹中的心腹、最亲密和最信任的人,同时也是他亲近波斯政策的最坚定支持者。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完全见不到梅斯罗斯和他的兄弟们,而糟糕的消息却接踵而来。

 

       “……亚历山大悲痛到癫狂了,整整三天他都不分日夜地扑在赫菲斯提昂的遗体上痛哭,不让任何人靠近他们,最后是被强行拖开的………”

       “……伊斯坎达尔绞死了主治医者,削断了自己的头发,割去了军队里所有马匹的鬃毛,还要亲自为逝者驾殡车………”

       “……他甚至派了梅斯罗斯率领使团去锡瓦的阿蒙神庙祈求神谕,要求把赫菲斯提昂当做神祗来祭祀………”

       “……梅斯罗斯?他居然把自己的近卫队长派出去?!宙斯啊…………”

 

 

       城中广场上很快就搭建起了一个华丽的灵台,曾经和赫菲斯提昂起过冲突的尤米尼斯带头献上贵重祭品以示崇敬,其他伙友也纷纷献上了铠甲武器和大量金钱作为贵重的殉葬品。

 

       一切庆典都被取消,所有祭礼皆变丧礼,而埃克巴坦那——这座施以七色纹彩的七重堡垒之城,被下令除去了城墙上所有的金银装饰,彩色也被涂黑。

 

       芬巩悲哀地看着这座欢庆之城光华褪尽,一夜之间成为哀丧之城。

       然而他很快就没有时间为之哀悼了,因为他所在的波斯少年军接到了命令:拔营前往巴比伦。

 

 

       赫菲斯提昂的军团被亚历山大下令永久保留其名,无论未来继任的新将领是谁——而他的葬礼,被决定在帝国的王都巴比伦举行。

       逝者的遗体被擅长防腐的埃及工匠用贵重香料精工细作地处理,最后盛放在金棺中完好地护送到了巴比伦,一路长途跋涉了整整两个月。

 

 

       雄伟的梯状葬台在巴比伦的广场上高高伫立,浇洒满了异香扑鼻的东方香膏与蜂蜜美酒;花环和盾牌互相交织,刻画了狩猎和战斗图景、还饰以金银的精致雕船堆砌如塔,无数马其顿样式与波斯样式的战利品被整齐摆放在高台之上,象征着两个民族对逝者的崇高敬意。

       东方诸国同时举哀,巴比伦神庙的圣火依次熄灭——这是只有在帝王的葬礼上才会有的举动。

 

       当天空下回荡起响彻云霄的哀歌之时,所有的这一切贵重祭品、连同被安置于葬台顶端的逝者本人,都被熊熊大火所挟裹,直到化为一支喷薄至天堂的火之巨柱。

       第一把火炬正是亚历山大亲自掷入。

 

 

       作为波斯少年军的一员,芬巩列队肃立在葬台所在的广场边缘,充盈视野的是直冲穹顶的火焰巨峰,那景象令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被付之一炬的昔日都城波斯波利斯——同样可怖,也同样……壮美。

 

       大流士三世战败之时,曾经派出使者向亚历山大求和,提出愿意用一万金塔仑赎回被俘的母亲妻子和儿女;而这次,亚历山大决定为赫菲斯提昂的葬礼花费一万两千金塔仑。

       这是从古至今最昂贵、最豪奢和最盛大的一次葬礼——也许正是亚历山大对自己葬礼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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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礼一结束,同样盛大的葬礼竞技会在国王的倡议下马不停蹄地开始了。

       这场竞技会历时之长、参众之多、排场之大、花费之巨,在芬巩的印象里都是空前的,远远超过他所见过的那些为数不多的祭神竞技会;甚至有一场戏剧他看到亚历山大还亲自出席观看了——依稀记得那是一出讲述了希腊人的英雄阿喀琉斯和他的挚友帕特洛克罗斯之死的故事。

 

 

       在漫长的数月等待之后,前往锡瓦的使团终于带回了来自阿蒙神庙的神谕。

       ——他拒绝分享神格,但宣布赫菲斯提昂为神圣的英雄,他将与不死的众神比邻,一起享受永世的祭祀、尊奉和崇拜。

       亚历山大对此感到满意和喜悦,命人画了许多神殿的设计草图;国王的诏令被送达到了每座城市,要求他们各自为赫菲斯提昂建一座英雄殿堂。

 

 

       而对于芬巩来说,他的全部喜悦则是来自梅斯罗斯的归来。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的羁绊已经深刻到自己从未想过的地步:从小心翼翼的配偶,到相处愉快的友人,直至心意相通的知己,那个高大的身影在他心头的分量越来越重——在珍重的家人面前,他是温柔母亲和年幼弟妹的唯一依靠;但在这个沉稳的马其顿军人面前,他是可以向其交托生命、可以卸下重担休憩的并肩战友。

 

       ………也许,那场婚礼带给他的意义,远比他曾经思考过的重要得多。

 

 

       在分别的几个月里感到难熬的并非只有年少的波斯领主一人,红发的马其顿指挥官更是度日如年。

       传达完神谕、被获准离开的梅斯罗斯一踏出宫门,简单吩咐过副手把自己平安回来的消息带给几个兄弟,随即连行装都没来得及换就翻身上马,直接向着波斯少年军军营的方向绝尘而去。

 

       飞马疾驰到营帐门口,梅斯罗斯一跳下马就大步向前,一把掀开了帐帘。

       他日思夜想的少年正在帐中擦拭长剑,惊讶地回过头。

 

       向来冷静自持的他终于按捺不住,给了眼前的黑发少年一个紧到窒息的拥抱。

       几乎同时,肩背处就传来了同样重重的回抱力度——察觉到这一点的他猛然睁大了眼睛,狂喜之情旋即如岩浆崩裂激荡在心头!

 

 

       即使已经亲眼看到对方平安归来,但那满身的风尘仆仆无一不说明这场旅途的艰辛。

       不可抑止的后怕揪住了他的心,芬巩连声音都有些微颤抖:“感谢阿胡拉·马兹达的护佑!!!幸好你平安回来了,Maitimo!”他紧紧抓住梅斯罗斯的臂膀,“伊斯坎达尔为什么这么看重神祗的身份以至于非要派人去锡瓦求神谕?那可是在荒无人迹的沙漠深处,多少人就此迷失在那里,再也走不出来!”

 

       高大的红发青年把头埋在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箍紧对方的双臂才稍微松了松:“不用担心,Findo,我熟悉那沙漠——上一次亚历山大亲自去锡瓦拜访阿蒙神庙时我就护卫在他身边,那里的神谕据说是最准确的。”他安抚地拍了拍芬巩的背,“而且亚历山大他本人就是被那座阿蒙神庙承认为阿蒙神之子的神祗身份……我想,他大概是无法忍受赫菲斯提昂因为不是神祗从而不能与他并列受祭吧。”

 

       芬巩沉默了一会儿。

       “我第一次得知赫菲斯提昂之名,还是在伊苏斯的战斗结束后……据说被国王陛下——我是说,大流士。”他无奈地歪了歪头,“被他丢下的王室女眷都成了俘虏。西西冈比丝太后为了祈求王后和公主们的安全向战胜者下跪,却把伊斯坎达尔身边的赫菲斯提昂错认为陛下本人,而陛下却毫无责怪之意,甚至扶起太后说‘他也是亚历山大。’”

       “——那时我就猜测,这位赫菲斯提昂对伊斯坎达尔来说,一定是极其重要的存在。”

 

       梅斯罗斯长长地叹息一声。

       “是的………赫菲斯提昂是永远站在亚历山大身后、无条件支持他的那一个。”

       “如果说他只会相信一个人,那个人必定是赫菲斯提昂。”

 

       “但是无论如何,赫菲斯提昂现在已经位列众神身侧了…………”

       他们比肩而立,忧虑地望向远处巍峨堂皇的宫殿。

       不知何处刮来了一阵刺骨的寒风,一红一蓝的披风被高高吹起,两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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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赫菲斯提昂盛大的葬礼竞技会结束之后,亚历山大与他的将领们开始商讨建造海港与远征阿拉伯的计划,接见了多国使团,举办了无数庆典,亲自为那位新的英雄规划设计了宏伟的纪念碑,通宵达旦地放纵狂欢、畅饮酣醉。

       ——他是如此神采飞扬,仿佛赫菲斯提昂已成为永生者这个消息令他陷入狂喜,以至于从身体最深处开始燃烧生命力,散发出太阳般灼目的光与热。

 

       这情况着实令人有些不安。

 

       不久后更是出了一件怪事:在一次讨论军力分配的会议上,亚历山大和他的伙友们中途离了席;这时忽然有个衣衫褴褛、卑贱古怪的人冲了上去,一屁股坐在了正中王座之上;王座周围侍奉的波斯宦官大惊失色,但由于波斯礼法的限制不敢动手将那个家伙拖下去,一个个撕扯衣服、捶胸打脸地放声哀号。

       这场闹剧最后以那个怪人被拖下去严刑拷问为收尾,了解了事情起末的国王最后冷静地宣布此人是个疯子、无关任何阴谋。

       然而这件事已被暗中视为不祥的凶兆,在所有人心头投下了一个浓重的阴翳暗影。

 

 

       在一次赫拉克勒斯的大祭日结束之后,亚历山大与亲信的伙友们饮酒作乐宴饮至天明,中途还离席去洗浴,回到寝宫之后就开始有些发热了。

 

       头几天他的情况还好,白日还会和诸位将军们探讨军务,筹建新海港,策划着远征阿拉伯的舰队,甚至还不忘坐在轿中让侍从抬着去做例行的祭礼,夜晚继续沐浴洗澡。

 

       从第五天开始,他烧的越来越厉害,彻夜难安,直接睡在了凉爽宽敞的浴室中。

 

       到第六天,亚历山大高烧了整整一个白天,但他命人将床移到大浴池旁,躺在床上召见主要将领,继续讨论远征的航海、战舰和淡水补给等等行军事宜。

 

       在连续两天两夜高烧不止后的第八天,亚历山大的病情益发恶化。他下令让军官们在内廷院落听候,身为近卫军卫队指挥官的梅斯罗斯带领近卫军日夜守在宫门之外。

 

       第九天,他的病况急转直下,已经无法说话。

 

 

       第十天来临,亚历山大被送回了寝宫。

 

       得知消息的马其顿人鼓噪了起来,纷纷涌入宫门要求见亚历山大最后一面,梅斯罗斯只得率领近卫军挡在宫门前试图阻拦他们——直到佩尔狄卡斯匆匆赶来,举着象征国王权力的的御用图章戒指带来了口谕:每一个马其顿人都可以进来。

 

       沉重的宫门被缓缓推开,簇拥在门前的马其顿人不再喧哗。

       脱掉披风和甲胄的军人们自动列队鱼贯而入,缓缓走过御床前,用一种战士对统帅的方式向他们的国王做最后的告别。

       亚历山大此时已经完全不能言语,但他让侍从把高枕垫起,吃力地抬起头,坚持用眼神向他的每一个战士示意,表示欢迎………和诀别。

 

 

       许久之后,直到最后一个马其顿人走出了房间,亚历山大终于取下高枕平躺回床榻上,他艰难的喘息声中喷出粗重的热气,此时围绕在他身边的只有他的亲密伙友们。

 

       梅斯罗斯站在外围,看到急促呼吸着的亚历山大忽然含糊地动了动嘴唇,站在御床前的佩尔狄卡斯立刻俯下身来仔细倾听,顷刻面色大变——他慢慢地转过头,对众人说:“亚历山大说………他看到葬礼上举行了盛大的竞技会。”

       话音一落,每个将军的脸色都变了——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最后的时刻了。

       有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佩尔狄卡斯,他会意地低下头又向亚历山大问了几句,旋即直起腰来,对其余人低声宣布:“他说,让最强者继承。”

 

       亚历山大重重喘息着,努力仰着头,目光投的很高很远,仿佛一直看到了天堂之上;旋即慢慢侧过头,看到了摆在床头的一尊青铜小雕像——他的目光就此凝结。

 

 

       马其顿与波斯的国王亚历山大,出生于他父亲的马其顿王国王都佩拉城,逝世于他自己的新帝国王都巴比伦城——此时,距离赫菲斯提昂的离世仅有八个月。

 

 

       他像个矛盾的集合体,永远怀着少年般的热情想要征服至广袤世界的尽头,却像赤子一样对未知的土地和文明充满好奇。

       他希望西方和东方、欧洲和亚洲能够融为一体,不同文明和不同民族可以和平共处,梦想着最终结合出一个更优秀、更伟大的新民族。

 

       当他行动起来的时候,所有爱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愿意为他的梦想而奋斗。

 

       纯粹,真挚,毋庸置疑的信任与付出——他的身上永远燃烧着令人不顾一切追随而战的光芒,仿佛他就是荣耀本身。

 

 

       他的一生是个传奇,注定会在千百年后永铭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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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奈瑞一言不发地端坐在花园中。

       在听完禀报之后,她俨然成了一座沉默的雕像——许久,才挥挥手让大气也不敢出的侍女退下。

 

       初夏的阳光如此宜人,暖融融地照耀在庭中娇艳的花朵上………却照不进她冰凉一片的心底。

 

       向来活泼跳脱的小女儿此时却安静地依偎在她身边。

       已经九岁的雅瑞希尔开始初显少女之姿,逐渐褪去孩童稚气后的面容清丽纯净,看得出继承了温婉母亲的全部美貌。

       唯有那双芬国昐家族特有的灰蓝色眸子,闪耀着和父亲兄长如出一辙的明亮与坚定。

 

       “连大流士的兄弟欧克西亚提斯的女儿阿玛斯特里斯………也被离弃了。”阿奈瑞终于低低地开了口。

       雅瑞希尔抿了抿嘴唇,明白了母亲未说出口的话,只是抚慰般抱紧了母亲的手臂:“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哥哥一定会保护您的——我也会。”

 

 

       当初在苏萨一同成婚的马其顿贵族纷纷开始抛弃他们的波斯妻子——这个消息自然早已传入梅斯罗斯耳中,而他却并不感到非常意外。

       自从亚历山大去世后,他就隐隐预料到了这一幕。

 

       实际上,他知道他的战友们早已对亚历山大让东方人与自己平起平坐这一点日益不满,军中一直有声音认为亚历山大太过讨好波斯人。

       在苏萨举行的那次集体婚礼只不过是场华丽的演出,远远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圆满完美。

       虽然那些新郎因为得到国王赐婚、并能一同举行婚礼而获得了荣耀,但事实上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于这个波斯式的婚礼很不高兴;而他们的东方新娘基本上唯一能说的希腊语就是“您好,阁下。”

       他们永远不会真正接受自己的波斯妻子。

 

 

       巴比伦城外。

       已是暮色四合的傍晚时分,却有一个蓝衣的身影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山间,陪伴他的唯有臂上架着的一只猎鹰。

       身后忽然隐隐传来了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他几乎是惊诧地回过头——这片山间向来空无一人,是他极偶然才发现的一处静地,是谁会在即将入夜的时分来到这里?

 

       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个耀眼的身影仿如炽火一样闯入了他的视野。

 

       梅斯罗斯纵马直至芬巩面前,猛地一拉缰绳:“终于找到你了。”

       索隆多现在已经很熟悉梅斯罗斯的气息了,扑扇了一下翅膀,高傲而不失亲近地蹭了蹭对方的手掌。

 

       “可以陪我一起走走么?”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他抬起头,朝马上的芬巩伸出了手。

       芬巩迟疑了一下,还是握住对方的手也下了马。

 

 

       夕阳西下,树林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余晖下的两人牵着各自的坐骑,静静地在山间漫步。

 

       芬巩轻声开了口:“三年了。”

       梅斯罗斯刚毅的眉眼线条瞬间柔和了下来:“是啊,居然已经三年了………我还记得初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完全是个小少年,现在却已经是年满十七的英俊青年了——Findo,你长大了。”

       芬巩勾了勾嘴角,试图露出一个微笑。

 

       又是一阵长长的静默。

 

       梅斯罗斯首先打破了沉默,却是一句似乎毫不相干的话。

       “在初次踏上亚洲的土地之时,亚历山大和赫菲斯提昂就曾一同拜祭了特洛伊的阿喀琉斯和帕特洛克罗斯的合葬之地。”

       “从那时起,我们就知道他们会是阿喀琉斯和帕特洛克罗斯。”

 

       芬巩惊讶地回首看着梅斯罗斯,猛然想起了在赫菲斯提昂的葬礼竞技会上,亚历山大唯一一场出席观看的戏剧,正是讲述了阿喀琉斯和帕特洛克罗斯的故事——简直就像冥冥之中的一个预言。

 

       “如果帕特洛克罗斯死去,阿喀琉斯会为他复仇,再追随他而去。”

       “一人死去,另一人也无法独活。”

         

       “但是我们——我们不会是阿喀琉斯和帕特洛克罗斯,因为我们一定会一同走到最后,直到世界的尽头。”

 

       梅斯罗斯停住脚步,直直地注视着芬巩,握紧眼前人双手的力度是如此坚定。

       芬巩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他生怕自己开口就是颤抖的鼻音。

 

 

       “看,星星升起来了。”

 

       芬巩恍然一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到了山峰的最高处。

       夜色垂如巨幕,纷扰喧嚣的人世仿佛已经统统被他们抛在身后,眼前唯有浩瀚星空穹顶下辽阔接天的无垠平原。

       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奔腾不息,从千万年前流淌至千万年后。

 

 

       梅斯罗斯从胸口的贴身衣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袋子,拉开袋绳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枚胸针。

       黄金制成的胸针华美无比,处处透着制造者的巧思;精巧流畅的线条互相交织,勾勒出一个繁复而大气的八芒星形。

       但更令人移不开眼睛的,是正中镶嵌着的一块绿宝石——它是如此之熠彩璀璨而透泽欲滴,仿佛一抹穿透葱翠林间的盛夏阳光。

 

       “这是我的父亲为我亲手打造的诞生礼物,也是他留给我最深的祝福。二十多年来我一直贴身佩戴,从未让它离开过身边一天,就像我的另一颗心脏。”

 

       “我知道波斯的习俗是在山巅处向神祗祈祷——那么,我在这里祈求波斯和希腊的所有神祗为证:我,马其顿的梅斯罗斯,Curufinwë之子Nelyafinwë,以我的生命在此起誓,请求一个承诺。”

 

       ——绿宝石胸针被郑重地放入面前人的掌中,铁灰色的双眼直视着灰蓝色的眼眸。

 

       “巴克特利亚的芬巩,Ñolofinwë之子Findekáno,你愿意回应我的请求、接受这份礼物吗?”

 

 

       芬巩的手微微颤抖,仿佛捧着的不是一件轻巧的饰物,而是一个沉甸甸的灵魂——最终,他缓慢却坚定地合上了手,把那枚绿宝石胸针包入掌中。

 

 

       “我承诺你。”

 

 

 

       亿万星辰宛如天堂之上的众神之眼,安静庄严地见证了一个永恒的誓言。

 

 

【苏萨之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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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因为年底三次元杂事的纷扰和填坑遇到了瓶颈,让大家久等了,实在是万分抱歉【OTZ

 

这章主要讲述的是亚赫的落幕,也是一个时代的终结和另一个时代的开端。

亚赫这种“灵魂的同行者”的soulmate mode给了当时还很年轻的梅熊巨大的震撼,而他们宿命式的悲剧分离也令他们深受触动——可以说,亚赫的故事对他们影响终生。

 

在三次元的真实历史里,亚历山大去世后,那些在苏萨集体婚礼中迎娶了波斯贵族女子的马其顿显贵们纷纷抛弃了他们的东方妻子,唯一已知终身保持婚姻关系的只有塞琉古与阿帕玛。

——这也是《苏萨之婚》这个篇章名的来源:苏萨的婚礼既是大梅小熊初次相遇的开端,也是他们终身相守的起点。

 

《苏萨之婚》里的梅熊都还未完全成长,因为此时的大梅只是国王的近身卫队指挥官,虽然属于深受信任的国王伙友行列,但军中位阶还远远称不上一等大员;而更为年少稚嫩的小熊更是还属于波斯少年军,连正式加入马其顿军队的资格都还没有………在亚历山大谢幕之后他们才真正登上历史的舞台,并肩挥洒属于他们的图卷,开启他们自己的时代。

 

以及,没错,亚历山大临终前凝视的青铜小雕像正是赫菲的【。


PS:一个小小的彩蛋不造大家发现了木有………在《苏萨之婚·1》里曾经提到过一段古希腊诗人关于当时盛行的同性之爱的论述:

十二岁的少男确实可爱,而十三岁的少男更令人向往。

十四岁的少男还是爱神的花朵,十五岁的少男更招人爱怜。

十六岁的少男简直是动人极了。

而十七岁呢,这时的少男不是我们这些凡人可以轻易去追求的,大概只有宙斯才有这种权力。

——在苏萨之婚的结尾,缔结那段由众神见证的真正婚约之时,小熊正好是十七岁哟~~~~~大梅你实在是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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